客观日本

地域文化的沃土——颈城野: 丝路尽头的遗产

2018年02月01日 文化历史

提到从罗马一路向东到达的丝绸之路的尽头一般指的就是日本。具体来说被认为就是过去大和的奈良(现奈良县),再进一步是指位于东大寺大佛殿西北偏北的正仓院和其中收藏的珍品。然而,经由丝绸之路从西方传播到日本的文化也在日本海一侧留下了遗产。关于这一点下面通过遍布在颈城野的狮子像(狮子狗像)和颈城野出土的唯一一面古镜来进行说明。

颈城野存在着很多木雕的狮子狗像。它的起源,一说是可以在古代埃及的斯芬克斯像上得到确认。在古代,即便同样是狮子像,例如在埃及和西域(敦煌)、朝鲜半岛(庆州)、日本海沿岸(新泻颈城地区)等地,它所体现的信仰和礼仪的意义是不同的。它们已经与各地的地域文化融合在一起,形成了“共同的造型+不同的观念”的复合文化。其中,日本的狮子像就明显受到了敦煌莫高窟交脚弥勒菩萨旁的狮子像的影响。但最大的不同点是,敦煌的狮子两个都开口,而日本的狮子是一个张口一个闭口,形成了所谓哼哈二将的形式。从自己方向看,右边张着口的是保持着狮子原形的“哈”,左边闭着口的是在日本变成了狮子狗的“哼”。左边的狮子狗也有长角的,不过一般将左右一对统称为狮子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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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颈城地区,例如在浦川原区的五十公神社有一座“哈”形(13~14世纪);浦川原区的白山神社有一对(14世纪,低姿势);五智的居多神社有一对(14世纪,风化严重);十日町市松代的松苧神社有一对(15世纪,背着镜子);丝鱼川市宫平的剑神社有两对(15世纪);安塚区的安塚神社有一对(15世纪,茶褐色);上越市本町一丁目的春日神社有一对(17世纪初)。在这些狮子狗中间,13~14世纪的狮子狗大部分是在新罗佛教文化的影响下诞生的,但还保留着敦煌等西域狮子像的印象。我将这些狮子狗归类为“丝绸之路型”。而头上有角或镶嵌珠宝的安塚神社和春日神社的狮子狗虽然是在日本国内经过一些变化之后形成的,但原本是在中国完成的样式,因此我将其归类为“唐狮子型”。

然而朝鲜半岛的石狮子像直到7世纪前后都处在西域的影响之下。其结果,例如在新罗作为单体神像完成了象斯芬克斯像那样的威风凛凛的狮子像。在佛国寺的多宝塔挺胸直立而坐的一座狮子像就是其受到西域影响的典型代表。不过在高丽时代以后的朝鲜半岛,石狮子被当作神的使者或装饰物在变化成与想象中的生物融合而成的样式的同时,逐渐变成了被放在高塔的台座或者神殿、王宫的栏杆以及石阶扶手上的装饰物。然而在日本,特别是在日本海沿岸则不是作为装饰物,而是作为挺胸直立而坐的狮子像被持续雕刻成一对狮子狗。这种狮子狗的姿态可以说是经由丝绸之路从中国传到日本的证据吧。

狮子信仰似乎是缠绕着石狮子像的概念从中国到朝鲜,进而沿日本海对马海流到达能登半岛、佐渡岛,在颈城野海岸登陆的。之后与颈城野的当地文化相融合,与人们的生活紧密地联系了起来。例如在京都(8~12世纪的首都)已经普遍采用木块拼接的方式制作(将几块木材拼接起来制作的方法)佛像了,而在北陆地区直到中世纪依旧使用桂树、扁柏树和榉树的独木雕像方法(用一根木材雕刻)雕刻佛像。狮子狗也是如此。从五十公神社的一座哈形、居多神社的一对和剑神社的两对狮子狗的造型就可以很容易地发现与17世纪以后(江户时期)大量增加的唐狮子型石像的区别。狮子狗的日语是“狛犬(Komayinu)”,“狛”(日语念“Koma”)并不一定就是指“高丽”,曾经有过单纯表示外国(异乡)的意思的时期。我一边意识这样的语意,一边在想:如果要对颈城野的狮子狗的起源按类型进行分类的话那就是“丝绸之路型”了。如此考察狮子即“狛犬(Komayinu)”的传播路径,可以再次确认日本位于联结“埃及→西域→中国→朝鲜半岛→日本列岛”的丝绸之路的最东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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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将话题转为古镜。在颈城野除了狮子像之外,还埋藏了古代的镜子。叫做海兽葡萄镜。说到古镜,一般会想到三角缘神兽镜。三角缘神兽镜是外侧边缘呈连结三角的带状,中间配有神兽的镜子。而海兽葡萄镜是怎样的呢?这是1994年从上越市的子安遗址(9世纪中期土层)出土的古镜(上越市教育委员会供图)。“海兽”是指经由丝绸之路从海外传到日本的野兽。在葡萄蔓等西方的植物上重叠禽兽类图样的这种镜子是从西域通过丝绸之路、经遣唐船从中国被带到日本来的已成为定说。这种镜子现存于奈良县的正仓院和千叶县的香取神宫,也曾出土于奈良县高松塚古坟。此外日本国内还存在着复制品。从出土土层的堆积年代来看,这面镜子乍一看被认为是在大和(现近畿地区)征服出云(现岛根县)之后,经由科野(现长野县)被运到颈城野(现新泻县上越地区)来的。

但是,乳沟要被埋藏在那个年代的土层里的话,镜子就非得在那个年代或更早以前就存在于颈城野了。此外,中国大陆的各种文化从很早之前就通过民间渠道不仅传播到北九州和出云,也传播到了从北陆到北部的日本海沿岸。比如道教或起源于道教的民间信仰渗透到北陆一带的时期就比佛教正式传播到日本的时期(538年或552年)要早得多。也有一种说法认为这面从西域·中国传来的海兽葡萄镜可能是原来住在颈城野的权贵通过独自的渠道搞到手的。除了认为这面镜子可能是被近畿地区的大和国派遣到颈城野去的有权势者带过去的或从京城要来的之外,也可以认为当时可能在颈城野存在着能够单独与中国大陆和朝鲜半岛进行交流的势力。

文图/ 石塚正英(NPO法人颈城野乡土资料室理事长・东京电机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