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日本

【东瀛漫步】断指的菩萨

2018年03月05日 人物往来

在一所有着1300年历史的寺院大殿里,有一尊金光闪闪的月光菩萨,断了手指。断指的菩萨仍然让人觉得亲切,只是觉得很奇怪,寺里为什么不修复呢,完整的菩萨岂不是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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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指的月光菩萨像。图片来自维基百科

今天从大阪来到奈良。从大阪到奈良距离很近,不到一小时,坐电车中间只有11站。

和往常一样,看了下沿途站名,不由得吃了一惊:靠近奈良的6站,竟然有4站是以寺院命名的。天王寺、久宝寺、王寺、法隆寺,都是有名的寺院,另外两站虽然没有以寺院命名,但也都是寺院林立。

奈良是仿照唐代西安建立的城市,算下来也有1千多年历史,竟然到现在还保存着那么多寺院,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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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阪到奈良的站点

我本来计划去鉴真和尚东渡日本后建的唐招提寺,路上一位老友说兴福寺也不错,是日本的国宝,可以去看看,里面供奉的神佛数在日本是数一数二的。

兴福寺是法相宗的寺院。法相宗是当年唐僧西天取经回来创建的宗派。其世界观是我们看到的、听到的、感知到的世界都有一个根源,认识这个根源才能消除烦恼,消除业障。

一般一所寺院也就供奉2-3尊佛,不过这里却有近20尊:药师佛、日光菩萨、月光菩萨、文殊菩萨、维摩居士、四天王、十二神将等等,因为年代久远,都被评为了日本的国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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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

寺院主要有两幢建筑,一个是五重塔,始建于公元730年,相当于我们的唐朝时期,已经有1300年的历史。让人惊奇的是,这座塔先后6次被毁,又6次重建,可见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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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重塔

另一栋建筑是大殿金堂,是天皇为了给患病的姨妈祈福建造的。他的姨妈是日本第5位女天皇。大殿是一栋全木制的建筑,气势恢宏,古朴幽寂。精巧的设计、复杂的斗拱让人眼花缭乱。

大门也是古代的门闩,已经磨得发光,透出一股木头的自然味道。支柱表面好像也裹着一层黑色的漆,纹理古朴粗犷,像是久经岁月的老人脸上的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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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走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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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朴的立柱

走进大殿,一排全木雕的佛像一字排开,有20米长。3米多高的药师如来坐在中间,加上后座有5-6米高,巍峨庄严。殿里没有开灯,不过仍然是金碧辉煌的感觉。

药师如来右边是苦修成佛的维摩居士,老态龙钟。左侧则是像小书生一样的文殊菩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再两侧分别站立的日光菩萨和月光菩萨,都是一幅安祥的面容。菩萨两边是四大天王,威武非凡,最两边是取自十二生肖的十二天神护法,动作和表情很丰富,惟妙惟肖。

挨个参观时,我突然发现月光菩萨的手指是断掉的,不像其他菩萨都是手里结着印。顿时觉得奇怪,寺院为什么不修复呢?参观完,离开的时候,我问了下售票员。

女售票员:“那个手指不好接,难度高。”

我以为这是正确答案,没想到边上的大叔售票员发话了:“不是的,是因为那都是国宝,不能修复。”

我一惊:“为什么不能修复,修了岂不是更好看?莫非是规则吗?”

大叔:“是的,这是规则,一旦被评为国宝,就只能保持原样,一点儿都不能动。”

经常在网上、书上看到这个那里被评为国宝,大家都很高兴。原来还有这个规矩,我感到好奇,继续追问。

我:“柱子上有一层黑色的漆,也不能粉刷吗?”

大叔:“那不是黑色的,是朱红的漆,因为年代久远,风化成了黑色。柱子也是国宝的一部分,都不能动的。”

听了大叔说“不能动”的话,我有点震惊,没想到日本竟然采用这样的方法来保护国宝。

之后前去参拜我国鉴真和尚曾经所在的唐招提寺,像上午参观的兴福寺一样,寺院很壮观,大殿很古朴雄伟。钟楼、鼓楼、藏经阁、藏宝阁座落在院子里,都是全木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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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昭提寺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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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拜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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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内建筑

寺里有一尊鉴真和尚的真实面容的木雕像,是他的弟子们在他圆寂前,依照他打座的样子制作的。这尊雕像已被列为国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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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真法师坐像(图片来自blog.livedoor.jp)

鉴真法师的墓也在这座寺院里,仍然是黄土做的围墙,像农村的小院子。院子里满是高大直挺的杉树林,树下长满了青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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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真法师墓地外的围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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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苔藓

日本的佛教早年从中国传来后,一度非常混乱,发生了多起僧人和尼姑乱伦的事件,为了保持佛门清净,天皇几次派人去扬州大明寺请鉴真法师来日本主持戒律。

当时的唐朝,禁止高僧去海外,包括日本。他前5次出海,好几次都被官府给拦了下来。在他67岁的时候,终于搭遣唐使的船来到了日本。算下来,为了来日本,法师竟然尝试了6次,花了10年的时间!

他来到日本后,盛况空前,天皇不仅前来听课,还为他建了这座寺院。

站在这位历经曲折、不畏艰难险阻的法师墓前,我感慨万千,深深地鞠了三躬,愿法师在异国他乡能够安眠。

告别法师,出了寺门,看到墙上有很多红色的手印,还有很多“到此一游”的乱画乱涂。有的写着H4,这是平成4年(1992年)的,觉得很煞风景。堂堂国宝寺院门口的墙上,竟然这么脏乱!寺院难道没有人管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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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院墙上被乱涂乱画的痕迹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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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院墙上被乱涂乱画的痕迹2

正好看到一位大叔工作人员站在门口,我有些生气地上前询问。

我:“这墙上那么多手印是从哪里来的?好像也没有红印的印泥啥的?”

大叔平静地说:“红色来自于柱子上的漆,游客用手抹在上面了。”

我:“上面很多人胡乱写的字,到此一游什么的,你们怎么不擦掉啊?”

“噢,没有办法啊,这个是国宝,不能动。”大叔一脸歉意。

我:“可是这么乱,还是应当粉刷一下好。”

大叔深深地点了下头:“是的,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会好看点,可是按照规定,不能动。”

不能动,又是不能动。菩萨的手指断了,不能动;柱子风化了,也不能动;墙被人乱涂了,也不能动。。。。。。是我错怪了寺院。

看着眼前这座千年古寺,我忽然想起了来的时候,路上那些寺院的站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历经千年,那些寺院还能保存至今。“不能动“这三个字,原来是那么重!

文・图/许飞

【本文原创 2016-03-28 Japankatamichi 80天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