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述日本: 拆迁、停业、闭站,日本的有终之美

日本社会 · 经济百科 2017年06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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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大学毕业了要“就活”,也就是找工作,工作了几年后又要“婚活”,也就是相亲,走向暮年了还要“终活”,就是为身后事做准备。

“就活”、“婚活”,其实也都好理解,就是这个“终活”,恐怕是最具日本特色的活动的。

开展“终活”的日本人会组团参观火葬场,请摄影师拍摄自己满意的遗照,在专业人士的指导下写遗嘱,提前清理电脑里的存储,亲自体验一下躺入棺材里的感觉,和亲朋好友们来次葬礼彩排等,正面且积极地为迎接人生终点做准备。这种“终活”,不仅体现在与人生告别的前夕,还体现在拆迁、停业等等需要说再见的时刻。

2017年3月,位于日本福冈县北九州市的太空世界主题公园(Space World)宣布,由于经营状况不理想,将于2017年12月末正式停业。太空世界是一个为了让地方城市重现活力,于1990年4月投入运营的主题公园,1997这一年来场人数达到了216万人次,然而巅峰过后就一直在走下坡路,如今27年过去了,几经易主,终于不得不宣布停业了。

但是这个停业不是羞惭地、静悄悄地,而是通过视频的形式,回顾了从运营至今那些珍贵的场景,最后借用了一个三十年前的搞笑综艺节目的老梗——《八点了!全员集合》,让已经看着视频进入感伤情绪的观众一下子摸不着头脑,只好跟着破涕为笑。

这个宣布“我们要关门啦”的视频一经播出,太空世界主题公园的游客们就突然多了起来,很多都是当地的爸爸妈妈们,带着孩子来跟自己小时候的乐园说再见。这下可坏了,还有半年多就要停业的主题公园突然感觉人手不够了。不得不又公开一个视频,做起了招聘广告。“来嘛,来这里亲自经历一下主题公园的停业大吉哦,这样的机会一辈子也不一定有一次呢。”多么欢乐又诱惑。

视频制作人员也表示,“太空世界主题公园原本就是一个给大家带来欢乐的地方,为了这个目标,我们努力了27年,所以,即便是停业大吉了,我们也要最后和大家一起乐一次。”这,应该就是临终美学吧?

同样是在福冈县北九州市,还有一个JR折尾车站。该车站建造于1891年,是一个文艺复兴式的欧风建筑风格,拥有用红砖叠砌而成的外墙,同时也是日本最为古老的立体交叉式车站。然而伴随着建筑的老朽化,该车站定于2012年10月15日拆迁重建。

96年来,北九州几代人看惯了、用惯了的建筑和风景,即将要旧貌换新颜了。人们在期待崭新的、现代化的车站拔地而起的同时,更多的是与服务了大家近百年的车站的不舍与留恋。为此,北九州的高中、大学、普通市民们自发组织了一个“感谢折尾老车站”的纪念活动。

10月12日晚上,老车站被3万个电球装点了起来,市民们手举着小蜡烛围坐在站前小广场上,高中生为大家表演手摇铃,还举办了折尾老车站的摄影展。这,应该也是临终美学吧?

在日本北海道,有一个古老的车站——旧白滝站。该车站在2014到2016的3年间,乘客几乎只有一名叫原田华奈的中日混血女高中生。

其实,该车站多年前就因为乘客锐减宣布关闭,当得知原田每天上下学还要利用这趟车线后,当地居民们纷纷请愿,希望“至少运营到原田毕业为止”,为此JR北海道决定将该线路维持到原田高中毕业。原田每天要坐着这趟车往返于上白滝站与旧白滝站之间。别看只有两站地,其实距离十分遥远,因为中间的天幕站、中越站、奥白滝站都因为利用者的锐减而关闭了。上白滝站与旧白滝站还因此成为了日本两站单一区间行驶最久的列车。这个运营了69年的小站,虽然最后3年几乎只有一位乘客利用,但是每天站内的咨询台上都有一个插着鲜花的小花瓶,公用洗手间里也一直保持着清洁,随时有厕纸。

伴随着原田的高中毕业,JR北海道宣言于2016年3月26日关闭旧白滝站。就在关闭前一天的3月25日,当地十几位居民为小站举办了告别仪式。负责不定期照料车站的一位大叔还给原田赠送了花束,嘱托她“以后离开了白泷,也不要忘记爱着你的家乡。”这,不是临终美学又是什么?

如今,在经济高速增长,社会不断发展的同时,中国的很多基础建设都面临着整修、拆迁。小时候玩过的游乐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办公楼,从前父母工作过、自己也上过的幼儿园,现在居然是一个咖啡厅,高节奏的都市生活,甚至都不给童年和过往留点儿念想。所有的都在被抛弃,永远有新的在崛起。

记得前阵子网络上兴起了一个“ N年以后以同样的姿势在同一个地方拍照”的策划,美国网友们参加了,日本网友们参加了,中国网友们参加了……但是如愿的年轻人很少。为了城镇发展的需要,蒸蒸日上的建设高潮,中国的很多老建筑、老风景在记忆都还没有风化之前就消失了。或许我们可以学习下日本,拆迁、停业、闭站,也都能以人为本,做好“终活”的准备工作,让所有再见都有机会完成它的临终美学。

文・照片/ 蒋丰(《日本新华侨报》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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