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日本

鲁迅、日暮里和上野的樱花--李海

2018年03月28日 衣食住行

又到一年樱花季,日本人迎接一年中的美好时光少不了在樱花树下把酒言欢。东京赏樱之处很多,但最为中国人所知晓的是上野公园的樱花。鲁迅先生描写上野公园樱花的文章收录在初中课本里面,一开头便是:“东京也无非这样,上野的樱花烂漫的时节,望去确也像绯红的轻云。”对于向往来东瀛旅游的中国人来说,不仅是看樱花,更多的是感受日本文化。

在这樱花烂漫的季节,笔者也利用闲暇前往上野公园感受日本的风情。当然从中国来的观光客很多,不只一次听到有人说到鲁迅和上野公园,可以说中国游客很大程度上是感受文豪曾经给大家带来的憧憬成为现实的美妙体验。

笔者也曾带过一位麻醉科的医生来过上野公园赏樱,他居然把这段鲁迅描写上野公园樱花的文字完整的背诵下来了。可见年轻时心中对日本的想象,长大后成为现实,可以亲自和文豪一样感受日本的美,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东京赏樱之处很多,千鸟渊,目黑等地的樱花不比上野公园的樱花差,但对中国人来说意义却截然不同。

上野公园——樱花树下——人来人往

上野公园——樱花树下——人来人往

我也不例外。在去上野公园赏樱之前,手中当然也没有小时候的课本,好在现在网络很方便,搜索出鲁迅先生描写的这一段名文,熟读了几遍。每次读鲁迅的文字都有新的收获,正如东坡先生说过:“旧书不厌百回读,熟读深思子自知。”随着经历阅历的增长,重温以前知晓的文章会有新的发现新的感受。

这次读到鲁迅的文章,有这么一句话让我一直牵挂,以至于无心赏花,陷入遐想之中。鲁迅决定离开清国留学生聚集的东京,前往仙台时写道:“到别的地方去看看,如何呢?我就往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去。从东京出发,不久便到一处驿站,写道:日暮里。不知怎地,我到现在还记得这名目。”

鲁迅为何偏偏对这个地名情有独钟,为何念念不忘?其实结合上下文可以推测,鲁迅另一个让他记忆深刻的是水户这个地方。水户是中国明末反清遗民朱舜水客死的地方。加上朱舜水和鲁迅同为浙江老乡,后来鲁迅从仙台返回东京时还专门去拜祭朱舜水的墓,当然这里面包含有民族情结在里面,鲁迅来到东京后就剪去辫子,遭到留辫学生的排挤,在心里上是对满清有抵抗的成分。所以他对盘着辫子顶着学生帽的清国留学生讽刺他们形成富士山。很显然鲁迅记住水户是因为这里有和中国的渊源,而日暮里似乎和中国人关系不大,那到底是什么让鲁迅念念不忘呢?

我初来东京时,对日暮里其实也没有好的感受,完全是感观上的。因为中国人对汉字总是很敏感,日暮里总有一种日落西山的淡淡哀愁。早在唐代,诗人崔颢《登黄鹤楼》里面就有这么一句:“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太阳下山,天色已晚,眺望远方,故乡何处,眼前只有一片雾霭笼罩江面,给人深深的愁绪。另外唐朝钱起也有诗写道:“日暮穷途泪满襟,云天南望羡飞禽。”都是凄凉的景象。

现在的日暮里车站,左边是谷中陵园

现在的日暮里车站,左边是谷中陵园

但是关于日暮里名称的由来,有一种说法是,这里原来南边是高台,寺庙,北边是农田新开垦出来的地方,所以命名为新堀,这个地名直截了当索然无味。何况这附近有东京大学,也是夏目漱石,正冈子规等文人骚客的故居,同样发音的日暮里代替了直白的新堀。日暮里车站南边的寺庙高台是东京三大墓地的谷中陵园,里面有很多名人墓葬。现在电车经过日暮里,莺谷车站的时候都可以看到高台上近在咫尺的墓碑。如今日暮里南边依然是古木参天,几乎没有高大的建筑,寺庙和独栋别墅散落墓地其间,而当时还是田园风光的北边已经是高楼林立,成了繁华的生活住宅区。

当时鲁迅选择离开东京,对不确定的未来多少都会有彷徨和不安。鲁迅悲观且冷彻没有像大多数清国留学生那样兴高采烈的赏花、晚上在木板房里跳舞、完全忘记祖国依然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樱花盛开的时间很短,也就两周左右,而且是在清明时节雨纷纷,樱花伴雨,映入鲁迅眼帘的都是伤感之物,多数日本人深知韶华易逝去,美景不常在,于是在樱花盛开的时候,尽情饮酒言欢。此情此景在鲁迅看来都有更深的含义,他决定离开东京,去仙台开始新的生活。上野公园熙熙攘攘赏花的人群中,不知道是否还有鲁迅这样的哲人,在繁华祥和中思考未来,感悟人生。

文・照片/李海
编辑修改 JST客观日本编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