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的“创造性”和“挑战性”世界最低--这一国际调查结论可信吗?(下)

调查 · 统计 2017年03月03日

惯于对任何事都给予自己较低评价的日本人

在上一篇,我们从世界价值观调查的回答结果中得出了如下结论:在世界各国之间,日本国民对于“创造性”、“挑战”之类价值的自信心不足,自我评价较低。世界价值观调查针对自身能实现何种价值这样的问题,听取大家的自我评价。

约一年前,在日本网络上有一篇报道,“世界上最不爱挑战的人----日本20多岁这些人”,可以用于证明上一篇中最初揭示的关于“创造性”和“挑战”的分布图仅以20多岁的人为调查对象。但是,这是对人们的双重误导。

首先,20多岁的人与比其年长的相比更不爱挑战,这一结论本身就很奇怪。如果被指摘缺乏创造性或不爱挑战,也是全体日本人的事。关于是否重视“创造性”,日本29岁以下的人认为“重视”的比例是45.9%,相对于全体国民中认为“重视”的比例35.0%,是其的1.31倍。45.9%这样的比例与全体国民中认为“重视”所占的比例同样都是世界上最低的,但是日本年轻人占全体国民的比例仅次于韩国,位于世界第二。日本人整体自信心不足或过于谦虚谨慎,但是年轻人还是相对积极的。

接下来,就像我们上次所讨论的那样,我们忽视了一个问题,即以上数值直接反映出的并不是“缺乏创造性”,而是“不认为有创造性”。日本人的自信心不足,或者说自我评价相对严格,只是因为他们谦虚谨慎而已。世界价值观调查在这个问题上的调查结果只是纯粹的国家之间的比较,无法判断人们是否在按照自身的价值观行动。
  事实上,这种应该被称为数据误用的数据分析被毫不质疑地接受,本身也能很好地说明日本人自信心不足。

OECD(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经济发展与合作组织,简称经合组织)实施的以高中生为对象的2015年学生能力测试(即PISA,Programme for International Student Assessment,国际学生能力测试)中,三科(读解能力,数学能力,科学能力)平均分日本位居世界第三(共70个国家);以成年人为对象的2011年学力测试中,日本位居世界第一位(共24个国家)。但是,媒体无一不是侧重于学生能力测试中暴露出来的弱点,大张旗鼓地报道应该解决的问题,而对于应该以在世界上取得了好成绩而自豪只字未提。我觉得由衷地意识到日本在世界上取得了好成绩,同时分析其原因,助力于进一步提高全人类的学习能力,难道不重要吗?但是我觉得这种想法并不为大多数日本人所接受。

关于应被称为“创造性”经济指标的技术贸易黑字,日本位于世界第二

关于“创造性”,类似于日本国民在世界价值观的调查中对自己做出最低评价,实际上,其反例甚多。

首先,日本在诺贝尔奖的自然科学奖(包括物理学、化学、生理学或医学三项奖)的获奖者共有22名,位于世界第5位。从进入21世纪的2001年以来有16名获奖者,仅次于美国,位于世界第二位。有了这样的成绩日本人还说自己缺乏创造性是很奇怪的。

并且,关于“技术贸易收入支出”,我们应该想到日本在世界上也是名列前茅,其应该被理解为体现了“创造性”的经济指标(参照图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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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技术贸易是指因专利、许可、品牌、技术秘密或技术提供与技术指导而产生的跨国金钱收取(输出)及支付(输入),此处的收入支出是指收入大于支出。
(资料)OECD, Mai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Indicators(主要科学技术指标)(OECD. Stat 2017.1.11)

日本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还是技术输入占绝对大的比重,之后随着自身技术实力的提高,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后半叶,技术输出终于超过了技术输入(技术贸易黑字)。之后,随着日本企业开拓亚洲等海外市场,通过技术支持、技术指导获得的报酬增加带来的影响,技术贸易黑字稳步扩大,目前已经超过英国,变成仅次于美国的、世界排名第二位的技术贸易黑字大国。

美国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后半叶还是他国难以望其项背的技术贸易黑字大国,但是目前与日本、欧洲各国之间的差距逐步缩小,有时人们甚至怀疑美国是不是已经失去了曾经引以为傲的、在世界上占据压倒性优势的技术统治能力。曾几何时,仅凭美国一国之力就可以实现技术上的无所不能,但是到了如今,可以说,即便是美国(其他的国家也面临着相同的问题)也需要在全球整合世界各国的先进技术来完成一件事情。

同时,与日本一同上榜的德国或荷兰、瑞典等欧洲国家的技术贸易黑字也备受关注。就像我们在上一篇看到的那样,这些国家也属于世界价值观调查中“创造性”意识相对较低的国家。世界价值观调查针对自身能实现何种价值这样的问题,听取了大家的自我评价,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其调查结果在某种意义上或许能够说明,其数值越低其相应的价值观就越强烈。

再者,在OECD这一统计中,技术贸易黑字的国家数量很多,而与一般的贸易相同,其数据从全世界范围来看应该正负相抵。这说明了以中国为代表的亚洲地区作为世界工厂,投资直接来源于发达国家。虽然没有数据,但是可以预见,中国技术贸易面临的巨大赤字将进一步扩大。

这意味着,中国还是技术落后的国家,但同时也表示,中国正在经验现代的经济发展模式之一。在现代,技术发展的速度与以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语,无论是企业还是国家,可以说都处于一个想以一己之力完成全部技术研发就会被抛弃的时代。美国的技术贸易黑字不再具有压倒性优势,中国等国家随着经济的发展其技术贸易的赤字不断扩大,可以说这些都是时代发展的潮流。以在半导体和液晶面板领域领先全球的韩国和其他科学技术立国的国家为榜样,在IM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数据中,新加坡目前以购买力平价为基础的人均GDP已上升到在发达国家中排名第2位(日本第21位)的位置,其技术贸易赤字增大也能部分体现时代发展的潮流吧。

技术贸易赤字不一定代表缺乏创造性。但是,日本技术贸易黑字的扩大体现了日本人具有创造性却是不争的事实。仅从数据来看,用谚语——“真人不露相”来形容日本人相当贴切。但是,这种“隐藏”对日本人而言并不是刻意而为之,而是出于自信心不足的国民性自然而然地形成的。

并且,这种“隐藏”也是其他国家的人认为日本人“奇怪”的原因之一。因为日本人表达相对含蓄,所以如果信以为真,就会感觉到日本人很多都在隐藏实力,从而感觉到上当受骗,这样的外国人不在少数吧。但是,如果意识到这样的问题,就会理解日本人并非处处都在隐藏实力。对自己做出较低评价是日本人的习性使然。这是实际情况,请中国的各位朋友一定要认识清楚。

另一方面,无视日本人趋向于谨慎地表达自己的这一特性,而仅根据近年来增加的世界价值观调查或其他国际意识调查的结果提炼出表示“无能的日本人”这种观点的数据,轻率地敲响警钟,诸如此类的调查结果的误用在日本国内也颇为常见。本文的初衷就在于,提高警惕,使包括我自己的日本人免于产生自我认知的错误。 (完)

文/本川 裕 (统计数据分析家,主管《社会实情数据图录》

作者略历

本川 裕
东京大学农学系研究院农业经济学科毕业。经由财团法人国民经济研究协会常务理事研究部长后,就任Alpha社会科学股份公司主席研究员。从事农业,地区,产业,发展援助等调查研究。目前,网络上主管《社会实情数据图录》的同时,调查于地区,企业等。著作有《統計データはおもしろい!》《統計データが語る 日本人の大きな誤解》等。日本Diamond出版社的网站《Diamond Online》上撰稿《本川裕的社会事情数据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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