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字号料亭

在日本，老字号料亭通常指那些经营了百年以上的日本传统料理店。它们除了沿袭和继承创业以来独特的料理风味和宾至如归的服务之外，还具有鲜明的地域文化特征和历史痕迹。不少老店是昔日文人墨客尽得风流、官吏名士商议要事的场所，尽管现在很多老字号已不再是高岭之花，去那里的普通消费者也只是在款待重要的客人或值得纪念的日子难得的奢侈而已。价格不菲和不太习惯的尊贵感对于更多的市井众生来说，料亭依然是可望不可及的地方。

去年年底，我参加了一个老字号料亭的文化体验活动。事前我完全不知道那个老字号招牌，对这个活动也没有事前的想象和分外的期待。当天，当我撩开门帘进入店堂，室内的建筑和陈设所透射出来的历史沧桑感和稳重感让我不禁缩起身体，蹑手蹑脚地走向店内深处的集合场所。

活动组织者介绍说，这是名古屋最老的料亭，拥有400年的历史。作为明治时代之后名古屋唯一的迎宾馆，它曾是专门接待VIP客人的地方，已经被政府指定的有形文化财产。难怪参加者们显得诚恐诚惶，用餐时彼此悄声细语“能坐在这里吃饭真是难以置信!”。一位年过半百的人自我介绍说，30年来上下班每天从料亭门前走过，今天第一次进来感慨万分。

我不知道这里的客人都是什么样的身份，但能从其他参加者溢于言表的神态中理解，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昔日达官贵人的高级社交场所充满神秘和高贵，在此享受客人待遇自然是有些受宠若惊之感。

当天体验活动包括参观店内设施、做柳条年糕花、品尝料理，以感受‘惊讶的视觉冲击、制作的愉悦轻松、料理的精致美味’。老字号料亭以这种开放性的活动让人们通过五官和内心感受其经营理念和服务品质，消除人们对老字号的敬畏和疏远，最终是以期通过口碑引来更多客人的惠顾。

如果是平时，即使作为客人也不可东张西望到处乱转，更无法看到店里的全貌。那天，料亭女主人一边讲述名古屋和料亭共同变迁的故事，一边如数家珍似的展现着设施里随处可见的建筑特点和匠心所在。我们仿佛跨越了时空，徘徊在不同功能的房间感受着明治时代建筑设计和建造者以及历代经营者的情怀和梦想。

为了过年的布置，料亭休业3天，员工们正忙着清扫修补室内，用柳条年糕花装饰各个角落和屋顶。参加者跟员工们一边聊天一边用白色或粉红色的糯米团包在去掉了叶子的柳条上。柳树因春天最早发芽被当作迎春吉祥之物，由于它的柔韧质感和婀娜风姿受到人们偏爱。据说日本一些地区过年都有做柳条年糕花的习惯，同时，也因为冬天没有鲜艳的花草，人们便以挂满了红白糯米团的柳条烘托出过年的喜气。据介绍，这个料亭年末要用掉60多公斤糯米，整个店内被柳条年糕花装饰起来的空间呈现出优雅摇曳的缤纷。它所营造的气氛当然给了我们、也一定会给来这里过年的客人们带来梦幻迷离的视觉效果。

品尝料理的时候我们都成了尊贵的宾客，店员们小心翼翼一道一道地端来大小不同的碗蝶菜肴。分量不多，却是赏心悦目，味道细腻，参加者从中能品味出精选的食材和厨师的手艺，当然也包括对精美餐具的欣赏和感受细致入微的服务。

面对讲究餐具和料理，或许是唯恐不懂高雅饮餐的讲究迟迟没人拿筷子。听到有人问如何拿起和放下筷子，女店主演示一番，果然动作优雅含蓄。我以为这些对日本人来说都是十分熟悉的事情，没想到在场人都因为模仿女店主的动作而紧张得左右手不能协调。由此明白那些举手投足看上去十分入画的动作应该都不是一日之功，它所弥漫出的气质和品位是时间凝练的结果。

几天之后跟一位朋友聊起这个经历，我一时想不起店名。听说是名古屋最老的料亭，朋友便脱口说出了它的名字，不过她从来没进去过。她说，日本泡沫经济到来之后，闻名遐迩的料亭也曾一度面临困境，如此平易可亲的活动也许是经营改革之后的新面貌。

这个料亭在环境的变化中不断地尝试新时代的服务，我也因此而幸运地见识了老字号的内涵和价值。虽然那里不是可以经常光顾的休闲之处，我想偶尔也会与家人或朋友去那里咀嚼和品味生活的喜悦和尊贵。

文・图/欧陽蔚怡